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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渡赤水——王平将军忆长征

来源:湖北党史网  日期:2018-08-01   编辑:段天宇   字号:T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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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彭军团长指挥红三军团在土城上游太平渡架浮桥渡过赤水河。根据中革军委命令,红三军团缩编后抽调400余人由原五师政委徐策和十八团团长曾春鉴及肖斌等带领,留在扎西地区,开展武装斗争,创建川滇黔边根据地,后来因为叛徒出卖,部队被敌人消灭,这些干部全部牺牲。

1935年1月9日,中央红军和中共中央机关撤离遵义,北上向土城、赤水前进,准备渡过赤水河,夺取长江的渡河点,迅速渡过长江。

中央红军在遵义地区休息了10天,蒋介石才调集其嫡系和川滇湘黔4省军阀部队向遵义城合围。当敌人的先头部队来到遵义,并继续向北追击时,我们杀了它个回马枪,把敌人先头部队击溃,我团三营一直追到遵义城下,才又回头向北撤退。独立团在后边掩护我们撤退,我赶到后边见到独立团李寿轩团长,他腿部受了伤还坚持坐在担架上指挥战斗,我劝他带独立团先走。我带一个连在后边接第三营,接上第三营以后,迅速赶上大部队。

按总部作战计划,红军分三路北进。红三军团为左纵队,以急行军经花秋坝、放牛坪、兴隆场,在25日赶到土城附近。红一军团攻占了土城,三路红军集结到土城地区。

土城是黔西北、赤水东岸的重要渡口,也是黔北大道要冲。四川军阀刘湘害怕中央红军人川,急忙调集兵力,迅速在江津、綦江、南川等地沿长江布防,封锁长江,并派廖泽的“模范师”第三旅、郭勋祺的教导旅、潘佐的独立第四旅共9个团进击土城。这时红一军团在赤水城以东旺市场遭到川军堵截,便停止向赤水城进攻,改向猿猴转进。红军总司令部得悉4个团的敌军前来攻击土城,便命令红三、五军团消灭这股敌人。

朱总司令亲临前线指挥。他来到红四师师部开会作动员。开会的时候,我没有赶到,朱总司令又单独给我讲了一遍红四师的任务,他强调打好这一仗很重要,消灭了这股敌人之后,红军过长江,就能打破蒋介石北守南拒的两面作战计划。他交待任务很简洁,很明确,但使人听了很振奋。

离开师部我立刻返回团部,组织战斗。28日拂晓,红四师主力向敌人阵地正面突击,敌人火力很强,我们只突破郭勋祺旅部分阵地。红军攻击受阻,红十团政委杨勇负伤。此时军团领导发现敌人不是4个团,而是9个团,便当机立断,于中午12点撤出战斗。

经过土城战斗,中央摸清了川军主力的布防情况,并得知蒋介石嫡系薛岳的8个师已经到了遵义。因而改变渡江计划,趁黔北空虚西渡赤水。

彭军团长指挥红三军团在土城上游太平渡架浮桥渡过赤水河。渡河的时候,我们红十一团担任掩护任务。当时情况相当紧急,部队刚开始渡河,川军一部就紧追上来了,我们边阻击边做过河的准备,大部队过完,敌人也追到河岸,我们立即把搭浮桥的船只炸毁。我团一个营没来得及过河,营长把队伍迅速撤到一座小山上,隐蔽起来,禁止一切响动,等敌人撤走以后,晚上才下山。过了几天,他们随红五军团从另一个方面渡过赤水河归队。

过了赤水河,我们已经3天3夜没合眼,部队经古蔺到达扎西(今威信)休整待机。中央红军在扎西休息了3天。鉴于部队伤亡较大,军委决定精简机关,缩编各军团的战斗单位,充实加强连队的战斗力;扔掉笨重辎重和不急需的东西,提高部队机动作战能力。缩编以后,中央红军包括干部团在内共17个团,除红一军团编两个师6个团外,红三军团取消了师的编制。红三军团原四师编为十团、十一团、十二团,原五师编为红十三团,师的领导干部到团任职。红十团团长张宗逊,政委黄克诚,参谋长钟伟剑,政治处主任杨勇;红十一团团长邓国清,政委张爱萍,参谋长蓝国清,我为政治处主任;红十二团团长谢嵩,政委钟赤兵,参谋长卢绍武,政治处主任苏振华;红十三团团长彭雪枫,政委李干辉,参谋长李天佑,政治处主任黄春圃(江华)。

根据中革军委命令,红三军团缩编后抽调400余人由原五师政委徐策和十八团团长曾春鉴及肖斌等带领,留在扎西地区,开展武装斗争,创建川滇黔边根据地,后来因为叛徒出卖,部队被敌人消灭,这些干部全部牺牲。

红军在扎西地区活动了十来天,川军、滇军、黔军和湘军薛岳主力都逼近扎西地域,企图在金沙江东岸地区围歼红军。总部决定红军分三路向古蔺及其以南地域前进,把敌人主力甩在川南,然后回师向敌人力量薄弱的桐梓、遵义进攻。2月19日,红三军团经大村、鱼洞沟地区进抵二郎滩,准备第二次渡赤水河。

红三军团前卫是红十二团和红十三团,他们进抵二郎滩即以工兵搭浮桥,另以3只小船陆续将掩护部队送过对岸。两个团刚刚各渡过一个营,黔敌侯之担师的一个团就上来堵击,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一齐向我军射击。我军两个营背水一战,勇敢地向敌人冲杀。敌人见我军冲来,扭头就跑,红三军团二渡赤水,即占领了桐梓以南的胡坝地区,红一军团同时攻占桐梓。 

红三军团继续向南推进,接近通往遵义的大门娄山关。娄山关雄踞在娄山山脉的高峰,大路从此通过。门楼是两间茅屋,一道石碑刻着“娄山关”三个醒目大字,关的周围尽是悬崖峭壁和直插云天的山峰,相当险要。若占领娄山关,遵义便无险可守。 

据侦察报告,王家烈的4个团从遵义赶来阻击,先于红军占领了娄山关。红军总部指示坚决攻击娄山关,消灭黔敌,并乘胜夺取遵义。红十三团一个营在2月26日凌晨迂回攻占了娄山关右侧背的点金山,从那里俯射娄山关隘口,守敌仓皇南撤,红十三团主力几个冲击占领了娄山关。下午,集结在娄山关南面板桥的黔军向娄山关反攻,红十二团协助红十三团从正面向南冲击敌人,红十团和红十一团迂回到板桥的侧后,合击王家烈的4个团,经过激烈战斗敌人狼狈向遵义逃窜。 

红军乘胜追击,红十一团变成前卫,军团参谋长邓萍跟着十一团前进。部队冒着毛毛细雨和飕飕寒风,顺着泥泞的公路追歼敌人。从娄山关下到板桥40里,从板桥到遵义80里,大家连饭也顾不上吃,伙夫班挑着做好的饭菜跟着跑,张爱萍政委带着一个连跑在最前头,与后边部队断了线,他们追到十字坡突然遇到敌人掩护部队一个营的阻击,这个连猝不及防,跟着追击的第一营营长和侦察排排长先后牺牲,这是两个很勇敢的年轻人。我带着一个排跑在后续部队的前边,遇到退下来的连长王忠林,我问他张政委怎么样,他回答说在左边。于是我命令这个连长打了一个反冲锋,张政委后面是悬崖,差一点被迫跳崖,这时也进行反击。这股敌人又调头向遵义逃窜,我团一直追到遵义城下才停住。娄山关一仗,红十二团政委钟赤兵、参谋长孔权负伤。苏振华接任红十二团政委。 

遵义城以一河为界,分新城和老城两部分,红军占领了新城的市街,敌人退到老城里死守。老城跟前有400米开阔地,不便于部队运动,敌人凭借城墙顽抗,红军准备在27日晚间攻城。下午军团邓萍参谋长带领张爱萍政委、蓝国清参谋长和我去观察地形,我们趴在一个小土墩旁用望远镜观察,并指挥侦察排和第三营向城墙边运动接近敌人。我们迎着太阳,敌人在城墙上看得很清楚,他们在城垛里用“九响连珠枪”乱打。这种枪要是被打着,死不了也得残废,邓萍参谋长蹲在我和张政委的侧后,他的头突然抬了一下,被打中头部,一声没吭就倒下了。邓萍是平江起义的老战士,彭德怀军团长的得力助手,是优秀的共产党员,牺牲时才27岁。当晚,红三军团广大指战员们怀着为邓萍参谋长复仇的满腔怒火,发起攻城战斗,经过3个小时拼搏,敌人伤亡惨重,狼狈溃逃,红军再次占领了遵义城。 

第二天,天刚朦朦亮,彭德怀军团长就命令红十一团出发,向才溪方向追击王家烈溃军。他嘱咐我们,如果遇到国民党中央军吴奇伟部,就采取运动防御,节节抗击,把敌人引到离遵义城20里处就地顽强抗击,待红军主力上来围歼该敌。 

我们来不及开干部会和党员会,立即通知各营连到城外集合。只到了两个营,还有一个营没出城,我就开始作动员。我还没有作完动员,担任警戒的第三连就和敌人接上了火,接着敌军的机关枪和迫击炮都响起来了。我让一个营上去支援三连,两个营在后面展开。王家烈部队没有轻机枪,听枪声就知道是吴奇伟部队上来了。敌吴奇伟部来了两个师,企图和周浑元部、王家烈残部夹击红军。老鸦山是控制遵义城西南的一个制高点,红十一团在老鸦山左侧的红花岗坚决阻击敌人,不让敌人突进城。 

朱总司令在电话里给我们讲:“中央机关在城里,背后是乌江,这是背水一战,你们一定要打好。如果敌人进了城,我们都得到乌江喝水。”我十一团在兄弟部队支援下,打了4个多小时,将敌一部击溃,并追至乌江。我团伤亡了400多人,先任继任的6个营长,3个教导员和团特派员、总支书记都英勇牺牲。我和邓团长在临时挖的一个坑里用望远镜指挥战斗。突然一发子弹击中邓团长的手,把望远镜打到一边。我感到号兵在我们附近吹号有危险,就命令通信排带开,我刚回过头来,一颗子弹从后脑勺擦过,破了点皮,要是不回头,子弹就正中我的前额,真是命大不该死呀! 

与此同时,红十团在老鸦山高地也与敌人激战正酣,团参谋长钟伟剑牺牲,团长张宗逊负重伤。老鸦山高地一度被敌人占领。在这紧要关头,红十、十一、十二、十三团和彭素带的炮兵营协同作战,战士们喊着:“缴枪比赛呀!捉俘虏比赛呀!”冲向敌人,红三军团又夺回了老鸦山高地。红一、五、九军团和干部团自遵义城东南方向,向敌人背后攻击,敌人大乱,向乌江方向逃窜。红军一边追一边喊:“追呀!不顾一切疲劳猛追!追得敌人到乌江喝水!” 

敌人被打得七零八落,有的迷失了方向,混在我们追击队伍里跟着跑。红军把吴奇伟残部围歼在乌江边。敌人的后勤辎重在刀靶水,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正在挑水、烧火做饭,我们把他们包围了,他们还以为是开玩笑呢。 

中央红军从桐梓、娄山关到遵义一直打到乌江边,消灭黔军王家烈部8个团,吴奇伟两个师,缴枪2000多,俘敌3000余,使得围攻红军的其他敌军不敢再前进了。这是长征以来打的第一个大胜仗,全军获得物资补充,士气受到很大鼓舞。红十一团在这场恶仗中打垮敌人一个多旅,发挥了既能进攻又能防守的特点。 

遵义战役结束,敌人一时组织不起新的进攻,红军得到短期休整。红十一团仍驻鸭溪。此时,陈云和刘少奇先后在红三军团团以上干部会上讲过话。陈云是中央组织部长,他讲了当前国内外的形势和红军的任务,还讲了党的工作、解决好党内关系。他讲话条理清楚,给我们印象很深。他告诉我们,中央派他到苏联去,适当时机就离开红军。后来,红军到达天全、芦山,准备过草地时,陈云便离开了。少奇当时跟着红三军团行动,没有具体职务。袁国平回红三军团任政治部主任,他就不代理了。他曾专门召集政治工作会议,讨论如何做好政治工作。他讲话的时候,喜欢离开讲台,到听众跟前,不时地问个“对不对?”,“是不是?”别人发言的时候,他喜欢插话,有时发挥起来,讲个没完,大家都愿意听。他过事不忘,记忆力很强。他在红三军团的时间不长,但到以后抗日战争在晋察冀军区再次见面,一眼就认出了我,并记得我在红十一团的职务,真使我感到惊讶! 

少奇在红三军团召开的政治工作会议,主要研究贯彻总政治部的指示,进行作战鼓动,提高战斗情绪,向指战员做好解释,行军是为着寻找机会消灭敌人,而每次战斗都要与敌人决战。解释和鼓动工作要利用各种机会,采取各种方法,反复进行,并要充分发挥党支部在连队的领导作用和党团员的模范作用。 

遵义战役刚结束,蒋介石立刻飞抵重庆,调兵遣将,策划对红军新的围攻,并拟定了封锁乌江的计划,妄图在遵义、鸭溪地区围歼红军。 

3月中旬,总司令部决定红军向西转移。红军以红一军团主攻,红三军团的十团、十三团配合,突击驻在鲁班场的周浑元部。由于周部早有准备,修筑了工事,激战4个小时,打成对峙的态势。为了避免受到援敌夹击,红军撤出战斗,向仁怀、茅台转移。 

16日,彭军团长跟随我十一团行动。出发前,他专门向我交代,要走快些,至少走60里才能休息,不然敌人飞机来了就麻烦了。当时细雨朦朦,道路泥泞,路越来越窄,行军队伍拉得很远。彭军团长骑着马已经走到前面第一个营的后头,他传来口令:“再走快点。”我们急行军走了40多里,邓团长、张政委和我一道走在前面,张政委提出让部队休息,我说:不是彭军团长交代要走60里才能休息么?张政委看着部队很累,便传令停下来吃饭。部队刚拿出饭要吃,彭军团长骑马跑到前边来批评:“谁叫你们休息吃饭的?”说我们不顾大局。我们急忙命令部队把饭收起来,继续往前走。彭老总走在我们后面,中间就隔一个通信排,他骑在马上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,我们听不太清楚,也不理会他。又走了30多里,他才传令来:“休息吃饭。” 

部队休息吃饭,彭军团长独自坐在路边吃,我们几个团干部蹲在道旁一棵树下吃。彭军团长看我们不理睬他,跚跚走过来,乐呵呵地风趣地说:“你们吃什么好东西还躲着我呀!”他在路上批评我们那个严肃劲儿早已烟消云散了。我说:“你看啊,就这点辣椒和豆瓣酱。”他的菜盒里面有点腊肉,递过来招呼我们和他一块吃。他一边吃,一边告诉我们明天部队要向茅台前进,总部的意图是要三渡赤水河,摆脱敌人的包围。他还兴致勃勃地讲起了醇香味美驰名全世界的茅台酒,讲得有声有色,有滋有昧,使大家恨不得立即带领部队奔往茅台。 

第二天,红三军团乘夜经潭厂、两路口,袭取仁怀县城,推进到茅台。茅台位于赤水河东岸,红一军团已经先从茅台过去。我动员部队收集门板,连河边的小庙也拆了,到赤水河搭浮桥。红三军团于17日中午全部第三次渡过赤水。 

中央红军到了河西,以红一军团一部向古蔺、叙永方向前进,佯装逼进长江的样子,把敌军调到赤水河西来。有一天,我十一团行军想抄近路,但是走错了,翻过山遇上军委直属队的队伍。我们这一插,军委直属队被截断,走不动了。毛泽东主席上来问:“这是哪个的队伍?”我跑过去报告,他说:“你们停住,先不要走,我给你们一个任务,山沟那边有敌人一个师,他们可能要侧击中央纵队,你们过去警戒,掩护中央和军委机关通过,红五军团上来以后接替你们。”他还说:“你们先去执行任务。我负责通知你们军团部。”我团立即赶到指定地点,刚爬上山顶还没顾上吃饭,敌人就上来了。这是事关党中央安全的重要而艰巨的任务,全团指战员拼命抗击。原来这股敌人只是些杂牌军和民团,一打即垮。第二天,红五军团上来,我们移交了阵地,就去追赶红三军团大部队。 

红军三渡赤水,把敌人搞懵了,几十万大军又匆忙赶到赤水河西岸。川南敌军紧急调往长江沿岸,阻止红军渡江。总司令部乘敌军大规模调动之际,命令部队秘密迅速调头折转向东,出敌不意地在二郎滩、九溪口地段四渡赤水河。这时赤水河地区乱糟糟的,敌军西进,我军东走,各走各的,彼此情况都互相摸不清。有个晚上,军团下令突破敌军一条封锁线,规定团长、政委、参谋长、政治处主任分开走,每人带一部分连队。有的部队穿着国民党军队的衣服,在国民党军队中来回穿插,有些掉队伤员还到国民党军队里上药。我团司号员赵国泰是个小机灵鬼,他弄了顶国民党军帽子戴上,混过敌人耳目,到敌人炊事单位打饭。敌人的散兵也有不少走到我们的队伍里来的。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国民党军队几十万人被调到赤水河西,中央红军却乘虚向东南疾进。 

中央红军四渡赤水,突破了敌人的包围圈,又一次粉碎了敌人围歼红军的计划。此时,蒋介石自重庆飞到贵阳,亲自督战,再次组织指挥包围红军。(王 平)

原载《党史天地》2006年第10期